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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無情的笑聲從電話的那一頭傳來。
  

    「我說啊,小鄭,你也真可憐,開始作夢時被敲了一次,連要醒過來之前還被打了一次,現在頭還有暈暈的感覺嗎?哈哈哈……」  
 

    我非常確定現在正和我通電話的不是個心理醫師,而是個極盡調侃、嘲笑之能事的欠揍的傢伙。  
 

    「張醫師!請你認真點好嗎?我現在每天可是為了這個夢,頭痛得很……」  
 

    「頭被打了兩下當然痛囉。」不待我說完,該死的耀同不識相的插話,耳邊傳來的是他誇張的大笑。  
 

    「這樣好了,我待會還有很多病患,我沒辦法在電話裡和你多說,你看什麼時候有空就來台北找我,我再好好的和你談談。」耀同好不容易在我打算用力掛他電話前收斂了。  
 

    「再過一陣子吧,離學測愈來愈近了,我連假日都抽不了身。」  
 

    「對了!」耀同在我要掛上電話前制止了我。  
 

    「我可以給你一個建議,抱著安全帽睡覺,在要被打時趕緊戴上……」  
 

    非常慶幸我不是用手機,我氣的用力的把話筒掛上,有種非得把他的耳膜震破不可的決心!  
 

  牆上時鐘顯示著現在時間是晚上七點半,我抄了地址,抓著機車鑰匙,準備出門,目的地是曉莉家,非常臨時地,家庭訪問。  
 

    現在已經入秋了,我來到鄉下也過了兩個多月了。  
 

秋夜的清涼帶著清新的稻草香,頗能洗去一身的疲憊,馳騁在鄉間小路更是一大享受,能使人忘記整天的憂煩,但我並無睱享受這美好的一切,我專心地騎著車,往曉莉家中急馳著。  
 

    偏僻的巷弄裡,坐落著一楝深不可測的宅子,歷史的刻痕斑駁了大門,現代化的門鈴,似乎和這充滿古味的格局不搭軋。  
 

    出來應門的是曉莉的爸爸,不久前的家長座談會見過面的。  
 

    「老師喔,怎麼這麼罕行,來來來,進來坐坐。」  
 

    曉莉的爸爸形色匆匆地引著我穿過一個小小的庭院,在大廳上坐定。  
 

    吳先生穿著一身不搭軋的白西裝,梳著油頭,如此的打扮似乎是準備參加宴會般。  
 

    「吳先生,這棟房子好像很有歷史了,古色古香的,很氣派啊。」 
 

    「這從我阿公那一代就傳下來的,我們一直都住在這邊啊,啊老師今天來毋哉有什麼代誌啊?」吳先生坐在廳頭,雙手直搓著,不時地瞄著牆壁上的時鐘,顯然是在趕時間,可能要準備出門。  
 

    「那我就直說了,最近曉莉在學校的成績一直下滑,和同學之間的互動不像之前的好,同學們都在說曉莉可能交了男朋友,不知……」 
 

    「她敢交什麼男朋友,我馬上打斷她的腿!」吳先生的吼聲伴隨著臉上猛爆的青筋震動著我的耳膜。  
 

    「吳先生你先別這麼激動,我今天來是想了解一下曉莉最近的情況,不知您近來有沒有發現曉莉比較異常的狀況?」  
 

    「我說老師啊,你免煩惱那麼多啦,女孩子不會讀書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將來有工作作,有飯吃就好了,我從來不管他那麼多的啦,你也就不要再多管他了,自己的女兒我會自己管好他的啦。」  
 

    對於曉莉的爸爸這番說詞,我宛如被千斤重的鐵板壓在胸口上,完全的喘不過氣,也應不出話。  
 

    「阿發啊,攏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尖銳的女聲伴隨著高跟鞋清亮的腳步聲從正廳後的穿廊傳來,隨即出現的是吳太太的身影。  
 

    吳太太一臉濃妝,緊身的黑色旗袍上鑲著水晶和亮片,在燈光的映射下閃閃發亮。  
 

    「靠夭啊,曉莉的老師在外面啦,卡等一下啦!」吳先生緊張地吆喝著。 
 

    不知吳太太是被吳先生的吼聲給嚇著,或是意外於我這個突如其來的訪客的出現,吳太太一臉驚恐地看著我,呆立了許久才回過神,匆匆地對我打了聲招呼,隨即又慌張地拉開走道上的門簾,消失在穿廊上。  
 

  「吳先生,你趕著要出門嗎?」  
 

  「老師歹勢啦,啊就和朋友約好要一起泡茶了。」  
 

    「曉莉也會跟著去嗎?」  
 

    「無啦,那種大人的所在小孩子跟著去幹什麼,我會把他留在家裡顧厝,叫她好好用功看書準備考試啦!老師你放心,我一定會叫曉莉聽老師的話!」吳先生的說詞反覆,一會兒說女孩子不用讀書,一會兒又叫曉莉待在家好好看書,令我有點摸不著頭緒。  
 

  慌忙地步出了大門,吳先生門也關得急,結束了這次失敗的家庭訪問。  
 

    我愰神地一步一步遠離吳家的大門,漫無目的地走著,我腦中出現了兩樣東西,第一件事是關於夢的延續,自己竟然完完全全扮演起了阿志的角色,那被棍棒敲打的疼痛感似乎現在仍隱隱作祟著,這一對小情侶接下來會怎樣?小春逃離得了這堅固的牢籠嗎?阿志能幫到小春嗎?似乎這一切對我來講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但我卻無法憶起。  
 

    「阿志能幫到小春嗎?而我,我能幫到曉莉嗎?」  
 

    出現在我腦中的第二個影像就是曉莉,我莫名其妙地將小春和曉莉聯想在一起了。事實上,這兩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但我著實是對曉莉曾問過我的:「老師,我覺得,你可以幫我。」這句話耿耿於懷,到目前為止,我究竟幫到了曉莉什麼?吳先生似乎對曉莉的教育問題漠不關心,那幢古老的大宅像個堅韌無比的鎖鏈,鎖住了曉莉。  
 

    聽著腳邊田溝裡青蛙的蛙鳴聲,我驚覺我已經遠離吳家,完全忘了我還停放在吳家旁的機車,這才趕緊調頭回去。  
 

    在離吳家不遠的一個街角,我才剛轉過彎,就聽到吳家前的吵鬧聲,我本能性地躲在電線桿後,注視著吳家前發生的一切。  
 

    初步出吳家大門的是吳先生,嘴裡叨著一根菸,身上仍然是那一套筆挺的白西裝。吳先生急速的繞過停在吳家旁的卡車車頭,在上車前對著大門口喊了幾句。  
 

    接著出現的是吳太太,穿著高跟鞋的右腳甫踏出大門,隨即被一股力量給拉進去,淒厲的慘叫聲傳了出來,接著就是一連串充滿憤怒的髒話與叫罵。過了不久,吳太太又出現在大門口,狼狽地帶出曉莉的身影,兩個人激烈地拉扯著,相對於吳太太臉上的指責叫罵,曉莉是滿臉的委屈與痛苦,帶著不肯順從的眼淚。  
 

    吳先生下了車,曉莉敵不過吳先生和吳太太的拉扯,被推上車後,卡車揚長而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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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C.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