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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水庄,一個民風純樸,位處偏遠的小村莊,因臨近落水湖而得名,這裡流傳了一則淒美的愛情故事,發生在距今六十年前,而故事的主角,就是我。

  那時的我,一個傻里傻氣的年輕人,對自己的未來有無限的憧憬,總想逃脫束縛,離開這個小村莊,出去好好的闖一闖,卻不知道外頭的時局已經風雲變色,國民政府被共產黨逼迫著交出主權,離開了祖國大陸,逃至東南方的一個小島。

  這裡的交通和資訊都不發達,雖然已經進入民國時期,卻還保留著舊時代的文化與思想,村裡還有幾個老人留著清朝時期的長辮子呢。

  我就住在落水庄土地公廟後方,家裡只剩老父親和我相依為命,近來父親的身體是一天比一天差,總見他咳個不停,大夫看了好幾遍,能試的偏方也都試了,還是不見起色。原本想瞞著父親離開村裡到外頭去闖蕩的我,看見父親的身子日漸虛弱,只好打消這個念頭。

  父親自年輕就向村裡的周大爺承租了一塊農地,每年的農收也倒能賣了個好價錢,繳交完租金外,剩餘的倒也夠我們一家人花用了,但近年來鬧起蟲災,氣候也不佳,農收量驟減,周大爺的租金對咱家來說已經成了一筆很重的負擔,最近周大爺已經開始挨家挨戶在收租了,不知啥時會上門來,父親和我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大早,頂著快將人融化的大太陽,我在農地裡忙著施肥,好不容易忙到一個段落,也差不多是正午時分了,我在井邊作簡單的梳洗後,稍作休息,就準備回家張羅午餐。

  在這個稱不上是街道的砂石子路上,有少數攤販,但生意不大好,零零落落的叫賣聲聽起來挺孤寂的。

  我扛了把鋤頭,赤著腳走在燙人的石子路上,經過了一家麵攤,看著一個胖小子大口大口地吃著麵,浮在麵湯上的油蔥和醬油傳來陣陣的香味,桌上還有一盤滷菜,我竟然看得發愣,口水都差點兒流下來了。

  我惦了惦口袋,搖了搖頭,還是趕緊回家下碗白麵,再加點鹽,呼嚕吞下填飽肚子比較實際。

  『唉呀,這不是劉家的德永嗎?』

  走沒幾步路,李嬸出現在我面前,一雙眼睛上下不停地打量著我,怪不舒服的。

  『李嬸您好,出來散步啊。』

  我整了整衣裳,禮貌性地回應著。

  『欸,哪那麼好命啊,待會兒還要去作活呢!對了,你父親的身體還好嗎?前一陣子老聽他在咳,看他咳成那樣,好嚇人喲!』

  李嬸一手撫著胸口,面露出很擔心的樣子。李嬸雖然住得比較遠,但一直和我們家有往來,和父親也算是熟識,先前也提供了不少的偏方,但似乎都不管用就是了。

  『我正打算過一陣子,等收成了之後,再帶他到城裡看大夫,這病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嘴上是這麼說,但連租金都快交不出來了,又哪來有餘錢讓父親看大夫呢。

  『你真是孝順,對了,看你長得一表人才,都這把年紀了,也該要成家立業了,有沒有看上哪家的姑娘,李嬸我幫你說媒去!你讀過幾年書,臉蛋兒又挺俊俏的,不少姑娘也都在打聽你呢!』

  我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應,只好搔搔頭,傻笑著。

  說到成家立業,我倒是想都不敢想,我們家家徒四壁,是要拿什麼來迎娶,又有誰家的姑娘看得上我這個窮小子,再說,我志不在此,總有一天我是要出去闖天下的,我還不想這麼快定下來。

  『再說吧,我還沒想那麼遠。』

  或許是看到我臉上露出不耐煩的樣子,李嬸只多聊了幾句,就走了,我也鬆了一口氣。

  老人家都是這樣,一看到我,就問起嫁娶的事情,連我父親也成天把這話兒掛在嘴邊,我聽得煩了,索性就往土地公廟裡跑,圖個耳根子清淨,有的時候,我也會跑到落水湖畔,躺在樹蔭底下,看著湖面上的蓮花,讓心情沉澱。

  落水湖就在我返家必經的道路上,一旁的大樹沙沙作響,吹來一陣沁涼的微風,稍稍抒解了夏天的悶熱。

  在湖邊,一頂轎子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停下了腳步,好奇地看著。

  在這裡,出門能用轎子代步的,除了周大爺和他的家人外,就沒別人了,這頂轎子不知道載著周大爺的哪位夫人還是親戚。

  轎子旁,有一個打扮高雅的姑娘蹲坐在草地上,若有所思的望著一池蓮花,一旁的丫環站在她身後待命著。

  瞧她的模樣,似是周大爺家中的閨女,之前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如今一見,果然氣質出眾,清新脫俗,纖細柔弱的樣子,真像仙女下凡,我不自覺間目光全被她給吸引了。

  周大爺就這麼一個閨女,名叫雅之,今年正值二八年華,平時足不出戶,所以沒有什麼人見過她,據聞,她從小就體弱多病,只有在身體狀況比較好的時候,才會在家僕的陪同下,到戶外走走。

  待字閨中的她,也吸引了許多慕名而來提親的富家少爺,但她總看不上眼,將他們全給擋在門外了。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都有些偏了,我連腳站得麻了都沒發現。我就這樣怔怔地看著雅之小姐,似在欣賞一幅名畫般地癡迷。一會兒,她喚來身後的丫環,說了幾句話,丫環回頭望了望,看了轎子一眼後,對著雅之小姐搖了搖頭。

  我這才發現,原本應該有四名轎伕隨侍在轎子旁的,這時卻不見蹤影,他們究竟是到哪兒去了呢?

  雅之小姐嘆了口氣,在丫環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她看來真的很虛弱的樣子。她走沒幾步路後,就往後倒,昏了過去,丫環扶不住她,一起跌在地上。

  我見狀趕緊衝了過去,丫環已經嚇得淚流滿面。

  『你們家小姐怎麼了?怎會昏了過去?那些轎伕呢?』

  我來到雅之小姐的身邊,將她一把扶著,讓底下的丫環爬起身來。

  『我……我不知道,他們被老爺給叫了回去,這個時候本該要回來的,卻還不見人影,剛才小姐說要自行走回去,卻昏倒了,這該怎麼辦……』

  丫環邊說邊啜泣著。

  『我看她的樣子,應該是中了暑,這樣吧,我家就在前頭土地公廟旁,我先把你們家小姐帶過去休息,你快回去叫人來幫忙。』

  我說完後,不等丫環回應,就抱起了雅之小姐,丫環這時卻是更為驚恐的樣子,顫抖著聲音,說:

  『這位公子,我們家的小姐是碰不得的,你……你快把她放下來呀,否則老爺怪罪下來,我……』

  丫環的手怯生生地拉住了我,但我不理會她,對她吼了好大一聲:

  『現在不管那麼多了,妳家小姐的性命重要!』

  丫環被我的聲音嚇了一跳,這才鬆開了手,立刻跑回周府。

  父親坐在門前,看我抱了一個姑娘回來,嚇了一大跳。我讓雅之小姐躺在我的床上,兩隻手各拿一把扇子,不停地幫她搧著風。

  『德永啊,這位小姐是誰?她怎麼了?』

  我並沒有多作解釋,只是簡單的說了幾句,我也不管父親是否有聽懂,一雙手不停地搧著。

  雅之小姐不斷的盜汗,我拿來溼毛巾為她揩了揩臉上的汗珠,這時,她突然睜開了雙眼,一張櫻桃小口微微開啟:『你……你是誰?這裡是哪裡?』

  我緊張地嚥了好大一口口水,霹靂啪啦地說了一大串:『我是德永,這裡是我家,妳剛才昏倒了,所以我把妳帶回來休息,妳還好嗎?我已經請妳的丫環去通知妳家人了,他們等會兒就來。』

  也不知道雅之小姐有沒有聽清楚,她骨碌碌的眼睛看著我,氣若遊絲地叫著我的名字:『德永……』

  她喊完我的名字後,又再度昏厥過去了,這時,周大爺的家僕們,在張總管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地趕到了。

  張總管一進門來,就狠狠的把我推倒在地,說:『我們家的小姐是你這等賤民可以碰的嗎?待我稟告老爺後,看他怎麼處置你。』

  我原本想起身反駁,但父親把我擋下,他邊咳著邊陪笑,擺低姿態不停地說些恭維的話,請求張總管原諒我的魯莽,並請他在周大爺面前多多美言幾句,不要見怪,最後,還塞給張總管一只母親遺留下來的玉環。

  『父親,這是母親的……』我急忙想阻止父親的,但他不知哪來的肺活量,大聲地罵道:『你這不肖子,給我住口!』

  被父親這麼一罵,我只好按捺滿腔怒氣,看著張總管收下母親的玉環。

  雅之小姐很快地被送了回去,後來的情形怎麼了我不大清楚,但當天夜裡,我氣憤地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明明救人是一件功德,為何卻搞得自己像是做了件見不得人的事,還得請別人原諒?

《五之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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