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倫的亂想世界

　　『總共125元，請問需要買個袋子嗎？』可愛的店員小姐用著她專業且親切的口吻詢問著，但老子可沒那個閒心情報以同樣親切的回應，因為我心情極差無比，女人，不管那臉蛋生得多漂亮，都是他媽的犯賤。 

    『幹！真是他媽的囉唆！』我一把將紙袋抓起，用腳踹開玻璃門而離去，我聽見玻璃門被震得鐺鎯作響，還有背後那可愛的櫃台小姐委屈的哭聲。 

    我走得大步，一副的目中無人和兇神惡煞，但其實自從離開速食店後，心中一直有個疙瘩，是怎樣？該不會在可憐那個莫名其妙被我兇了的可愛妹妹吧？還是在為自己粗鄙的行為感到羞恥？不是，通通不是！這樣的疑問，直到我彎進了熟悉的暗巷，接近自己的狗窩時，才獲得了解答，原來我只顧著表達自己的不爽，壓根兒忘了付錢了！ 

    這可真丟臉！幹！老子雖然是出來混的，但從來可沒吃過霸王餐啊！最近忘東忘西的毛病真是愈來愈嚴重了！ 

　　我在門上敲了幾下，有規律的一番節奏，等了半响，才聽到門的另一頭傳來一陣陣開鎖的聲音，阿全那噁心得像狗屎的肥臉從門縫擠了出來，我聞到一股夾雜著煙味的汗酸，媽的，有夠臭！ 

　　『我說阿全，你也去洗個澡，又不是在虐待你不給你熱水，全身臭得像乞丐一樣，噁心八拉的！』我捏著鼻子，從阿全開的小門縫中擠了進來。 

　　阿全在我進來後，不放心的在門外探了探，直到確定沒有人跟在我後頭後，才安心地關上門，鎖上一道又一道的鎖。 

　　『嗯嗯？有嗎？我覺得還好啊，』阿全舉起右手臂，在自己的胳肢窩嗅了嗅，『你今天是吃了炸藥喔，才去買個東西，回來就發脾氣！』 

　　我瞥了陰暗角落裡那一團蠕動的肉體，將手上的食物丟在桌子上，整個身體啪地重重坐在沙發上，就像深水炸彈爆發般，在這密閉空間裡引起了好大一陣的噪音。 

　　『幹！你也小聲一點，被鄰居發現就完蛋了！』阿全緊張兮兮地說著，趕緊趴在窗戶旁觀察四周鄰居的動靜。

　　『是在緊張個什麼勁兒，媽的，這裡可是鬼屋啊！就算他們聽到了什麼，都會認為是鬼叫聲，安啦安啦！』我從胸前口袋拿出一包菸，打開點火機，登時照亮了這屋中的一切。我滿足地深深吸了一口菸，感覺尼古丁順著氣管在我的肺裡繞了好大一圈，再緩緩地吐出。『我遇見那個賤女人了！』 

　　『什麼？』阿全吃驚地叫了好大一聲。 

　　旁邊那團蠕動的肉體動得更厲害了，同時也發出嗯嗯啊啊的聲音，我和阿全全都注意到了。 

　　『你還不快給他解開？幹！』我發出怒吼叫罵著，其中發怒有一半是因為想起那個賤女人。 

　　『喔！』阿全手忙腳亂地解開那團肉體身上的繩子，並且撕開他嘴上的膠帶。 

　　『可真難過死我了，唉唷喂呀！』稚嫩的聲音從那漆黑的角落傳來。『哇，是麥當勞耶，謝謝叔叔！』 

　　『哼！』我撇過頭去，看著這麼一個可愛的小孩吃相可不是我現在有興趣作的事。 

　　阿全癡癡地看著這個六、七歲的小鬼頭啃著薯條，一副入迷的樣子。 

　　『幹嘛，還在肖想他媽狗屁的天倫之樂啊！』 

　　『德哥，話不是這麼說的，人生在世，能娶個漂亮的老婆，生幾個白白胖胖的孩子，這樣才不枉此生啊！』 

　　『狗屁！你就祈禱你不會遇到像美慧那樣的賤女人！』

　　美慧曾經是我最深愛的女人，那一晚在pub遇見了她，曼妙的身材，動人的胴體，靈活地在鋼管旁儘情揮灑著屬於她的青春與活力，我就這樣愛上了她。 

　　那晚，我一直等到她工作結束，在pub門口攔下了她，我足足等了好幾個小時，我真是她媽的有耐心，女人啊女人！我發誓，雖然我精蟲上腦急欲發泄，但我是真正愛上她了，我要一輩子擁有她，得到她的心。 

　　她看到我將她攔了下來，起初嚇了一跳，但隨即露出商業化的笑容，輕聲地問我：『有事嗎？德哥？』 

　　是的，她竟然認得我，這可是我第一次來這間pub，沒想到我的名聲傳得真遠。 

　　我作出了請她到一間知名的音樂酒吧喝一杯的邀約，她猶豫了一下，點點頭答應了，天曉得我在她作出決定的那幾秒鐘，心臟多跳了幾百下。 

　　我為她點了一杯龍舌蘭，濃烈且火熱，我得再次澄清，我並沒有任何不軌的企圖，單純只是因為我喜歡龍舌蘭罷了。好吧，或許我硬挺的下半身的確是有那樣的想法，進而影響了我的決定。 

　　『你怎麼會認識我？』我提出了我的疑問。 

　　我瞥見她滿臉的疑惑，那種表情好像在說，我怎麼會問出這麼可笑的問題一般。 

　　『德哥，你可作了許多轟轟烈烈的事呢，我想不認識你都不行呀！』美慧吃吃地笑著，可真甜啊，融化了我心中的某塊區域。 

　　『是嗎？我怎麼不曉得？你別尋我開心了。』我心想，這可愛誘人的小甜心可真是愛說笑，我怎麼不曉得我作過哪些轟轟烈烈的事。 

　　一杯龍舌蘭下肚，我們也談了很多，但談了什麼，我都忘了，我只知道，我們都喝得酩酊大醉，但我們什麼都沒作，除了在計程車上我們近得手臂貼手臂外，我們再也沒更深的接觸了。 

　　原來，我也可以是他媽的紳士啊！ 

　　後來，我們瘋狂的約會，瘋狂的愛戀，當然，也瘋狂的做愛，她真是完全的一個女人！ 

　　如此神仙眷侶的日子過了好一段日子，直到一個不吉利的13號星期五，我在pub門口接她下班，準備給她來個出其不意的驚喜時，卻在她出門後，發現另一個男人早我一步挽住了她的手！ 

　　我實在是氣得發抖，如果我手上有一把槍，我一定會當場轟爆那個衣冠禽獸的油頭！ 

　　隔天，我在我住的地方和美慧攤牌了，我告訴她我所看到的一切，她竟然只是冷冷地看著我，眼中完全沒有絲毫的歉意，我愈看愈火大，於是，我無法抑制我的怒火，開始破壞這屋中的所有擺設與家具，最後，我要她收拾好她自己的東西，從此離開我的視線，永遠不要再踏進這裡，然後，我跑了出去，尋求冷靜。 

　　當我回來後，美慧帶著她所有的東西離開了，包括我的存褶和保險櫃中的所有現金，自此之後，我忘記美慧是誰了，我只知道那個女人叫作賤女人。 

　　那個和賤女人在一起的男人聽說是個政商名流，往來於黑白兩界，有權有勢的，是啊，再聰明的人也知道該選擇他的啊！ 

　　身無半分錢的我，被房東給趕了出去，居無住所，只好去找阿全，但他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我們靠著打零工的微薄薪水，勉強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 

　　一個寒流剛到的夜裡，阿全從外帶回來了一個小男孩，身穿整齊的服裝，從頭髮到鞋子，看得出來是個富家子弟。 

　　我們決定大幹一筆，阿全找到了一處聞名的鬼屋，作為我們的暫時棲身之所。 

　　我在心底許願著，拿到這筆錢，我一定要先用散彈槍在那對狗男女身上轟上十幾發，開上好幾百個洞才過癮。

　　『德哥，你是在哪看到那個賤女人的？』 

　　『哼，就在我要彎進麥當勞前，那對狗男女坐在黑頭車內，從我旁邊閃了過去，幹！看了就不爽！』 

　　『不爽也只剩這個時候了，過了明天，她們的報應就來了。德哥，到時候她們也只能在陰曹地府恩愛了，哈哈哈！』 

　　一旁的小鬼總算啃完了麥當勞，滿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然後坐在我身旁，睜著水汪汪的大眼，天真無邪地問我說：『叔叔，明天我就可以回去了嗎？』 

　　我不理會這小鬼的問題，轉過頭去看著阿全，問道：『都準備好、聯絡好了嗎？』 

　　阿全走到一旁，將一個大箱子擺到桌上，從裡頭拿出兩把烏茲衝鋒槍。 

　　『德哥，怎樣？夠猛吧？我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明天了，放心吧！』這兩把槍是用錢買的，而錢，是從這小鬼身上搜出來的，媽的，真不懂現在的有錢人在想些什麼，才小小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就在他身上放了一大疊千元鈔票。 

　　『對了，德哥，我們的晚餐呢？』 

　　『我不習慣吃麥當勞那洋玩意兒，吃泡麵吧！』 

　　夜裡，我還真他媽的聽到了有人在講話嘰嘰喳喳的聲音，或許這鬼屋裡頭還真住了幾隻鬼！

 　　廢棄工廠裡，一些莫名其妙的雜草爬滿了整地，上頭的天花板都開花了，滿天厚重的烏雲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或許是有點緊張，有點興奮吧！ 

　　我和阿全各緊握著手上的衝鋒槍，而小鬼頭則是乖乖地站在我們兩個的中間，原本我是想將他的手給緊綁起來的，但阿全那個肥傢伙卻生起了愛憐之心，替他求情著，讓他能自由些，最後，我拗不過他，反正這小鬼這幾天來也蠻乖的，只好聽了阿全的話。 

　　冷冽的風從破掉的天花板灌了進來，直透過我身上的薄襯衫。今天的天氣真是有點兒怪，自從到了這裡後，天空的悶雷聲就不斷，明明不是個該打雷的天氣的。 

　　我們沒有等很久，一台黑頭車順著寒風飆了進來，我和阿全嚴陣以待，腦子裡全是這幾天來對於各種突發情形的因應之道，我相信我們是作好全然的準備了。『臭婊子，你該準備你的壽衣了！』我不禁興奮地這樣想著。 

　　車子後座的門開了，下來了兩個人，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一輩子也忘不了的人，竟是那對狗男女！ 

　　『德哥，竟…竟然是你……』美慧驚訝地摀住了嘴巴。我竟然也不知不覺想起了這個賤女人的名字。 

　　『哼！原來是你，要錢是嗎？你這個小癟三，錢拿去，放走我的小孩！』那男人說著說著，一隻手就伸進西裝內。 

　　突然之間，夾在我和阿全之間的小鬼，竟放聲大喊：『爸爸，不要開槍，我在這裡！』 

　　我聽到小鬼的喊叫後，全然的慌了，這不在我和阿全考慮過的狀況之內，我不由自主地舉起了槍，朝著那男人，扣下了板機，一時間，轟隆隆的聲音大作，掩蓋了我所有的理智，直到子彈耗盡，我才鬆開了食指，接著，那個男人身上千瘡百孔地躺在了地上，四周圍都是血，手上拿著的，是一張支票。 

　　『幹！不…不是槍嗎？』我的聲音在抖著。 

　　這時，我的腦子轉過了千百種的想法。男人在我的誤殺之下死了，換句話說，美慧也失去了依靠，或許，我們可以重修舊好，忘掉所有的一切，重新再來，我依然可以和她逛街約會，和她瘋狂地徹夜做愛，我們…還是可以成為幸福的一對…… 

　　對了，這男人……我殺了這男人，是因為我聽到了他要拿槍射我，所以我才開槍射他的，但是，他竟然手上拿的不是槍，那時，我聽到的聲音是…… 

　　我低下頭看著這個我身旁的小鬼，我竟然從他身上完全看不到這幾天相處以來天真無邪的模樣，我看到的，是個面目猙獰的惡魔，伴隨著天空轟隆隆的雷聲下，一個徹徹底底的惡魔。 

　　小鬼對我冷笑了一下，接著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搶過了發了呆的阿全的衝鋒槍，朝著美慧就是一陣瘋狂的掃射。 

　　美慧在來不及悲慟，甚至是驚慌的狀態下，就被這小鬼掃射得血肉模糊，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和那男人的屍體疊在一起。 

　　我吃驚地來不及反應，小鬼在子彈耗盡之時，拿出一條手帕在槍桿上擦得仔細，然後，還給阿全，接著跑到了工廠門口。 

　　『再見了，叔叔，是你們殺死了這對狗男女的，完全不關我的事喔！多謝你們的幫忙，我爸所有的財產現在都變成我的了，這個賤女人休想跟我搶！我昨晚趁你們睡覺的時候就已經聯絡好警察了，你們，就準備吃牢飯吧！』 

　　我是達到我的目的了，這對狗男女的確是被槍射得千瘡百孔了，但，這不是我想要的啊！ 

　　突然之間，一道閃光來的迅速，不到一秒鐘的時間，雷聲就像在耳邊般地爆發開來，看來，天是要來懲罰我這個惡人了吧！我不禁閉上了眼睛，接受這神聖的裁決。 

　　『啊！！！！』聲音並不是來自我或是阿全，我睜開眼，看見工廠門口倒下的，焦黑的，那個小鬼。 

　　坐上警車，我才終於靜下心來，思考到，在這荒謬的所有事件中，那真正的惡人，最驚悚的下場，惡人必遭天打電劈這句話，果真不假，我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

《完》2007.06.22於雲林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