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進,隨便看看,所有的套房裡就屬這間最大、最舒適了,你看,還有對外的窗戶、空氣流通更是一級棒的……』
房東先生引領我踏進這間套房後,一張嘴淘淘不絕地動個不停,拼了命的介紹。我看了一下,這裡哪有多大,頂多就四、五坪的大小吧,塞了一張雙人床、一張木桌、一個小冰箱和電視後,就沒多少空位了。這裡是舊公寓隔成的套房,不到三十坪的空間就隔成了五間套房,每一間都小得像螞蟻窩一般,其他四間都已經有住人了,剩下的這間,相較之下,是算大的。
我順勢帶上了門,一股莫名的腥臭味突然從房間的某個角落傳了過來,但是房東先生卻好像沒察覺到,他自顧自的介紹這間套房,我無暇理睬他,抬起頭,朝著發出腥臭味的天花板怔怔地看著。
『鄭先生,這麼好又便宜的一間套房,在這個鬧區不多見啦,如果你再猶豫……』
房東先生見我沒任何回應,好奇地走到我身邊,目光順著我的視線瞧去,臉色愈來愈難看。
『唉呀,鄭先生的眼睛真是銳利,連這麼點小掉漆都被你發現了,你放心,如果你要租的話,我立刻把這一塊漆補好。』
我點點頭,表示我願意租下這間套房,房東先生雀躍地立刻拿出契約書,和我簽下了一年的契約後,便匆匆地跑了出去,買油漆。
房東先生離去後,我把門關上,拉了把椅子坐下,眼睛,仍是盯著電視上方的天花板瞧著,只不過,我並不是在看那一小塊掉漆的地方,而是那一具吊在天花板下的女鬼。
腥臭味不斷的從那吊死鬼身上傳了出來,她吐著長長的舌頭,除了脖子上的麻布繩外,全身上下一絲不掛,血水與蛆蟲從她身上各處不斷滲了出來。
我瞧了她好一陣子,並試著與她對談,但她始終緊閉雙眼,一動也不動,我只好自討沒趣地從背包裡拿出一本書,是最近同事介紹我看的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我翻了幾頁,是本很色的書。
半小時過後,房東先生回來了,我幫他開了門。
『抱歉、抱歉,讓你久等了,剛才真的是有夠倒楣的,車子竟然被拖吊了!害我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回來,我這下就開始幫你把油漆補好,等等啊,你先坐一下。』
房東先生熟練地打開油漆桶,和著一些水調和一下,就開始刷了起來。
天花板下的女鬼和房東先生的身子交疊成一個非常詭異的姿態,看起來就像坐在他身上一樣,然後,我看到女鬼緩緩睜開了眼睛,脖子轉了一下,向後看了過去。
『房東先生,冒昧請問一下,之前住在這裡的房客是為什麼搬走了?』我闔上書,托著下巴,好奇地問著。
很明顯的,房東先生莫名地抖了一下,接著又故作鎮定,邊刷著油漆邊答著:『喔,她是個老師,後來好像結婚去了,所以就搬走了。』
『是女老師嗎?』我試探性地問著。
房東先生抖得更大了,手上的刷子差點沒抓穩,『你……你怎麼知道?』
『沒什麼,我隨便猜猜的。真巧,我也是當老師的,她是什麼時候搬走的?』
『大…大概兩個多月前吧。』
我和房東先生的對話在他漆完之前,就停在這一句,不久,他滿頭大汗地匆匆整理好所有的器具,並把這房間及公寓大門的鑰匙交給我。
『如果沒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鄭先生,你東西啥時會搬來?到時候如果需要我幫忙請千萬不要客氣啊!』房東先生客套地說著。
『再過一、兩天吧,到時我自己來就可以了,謝謝。』
送走了房東先生,我自己一個人待在這個空房間裡,稍微簡單清洗了一下浴室,以及房間內傢俱上的灰塵後,開了冷氣讓自己清涼一下,就坐在床上休息。
女鬼的眼睛又閉了起來,頭也早就轉回來了,她的一雙慘白的腳剛好擋住了電視,身上的衣衫破爛不堪,這顯示著她在發現之前的最後狀態。
不知道是脖子被繩子纏住了說不出話,還是這個女鬼本來就是這麼酷,不管我怎麼跟她交談,她就是不說話,也從不看我一眼,罷了。
兩天後,我從我原本住的舊公寓把所有東西都搬來了,一開門,那個女鬼還是吊在那邊,而不知道是我心理作用還是啥的,總覺得整個房間的氣味更難聞了。
『從今以後,我們好好相處吧!』我坐在桌子旁,對著一旁天花板下的女鬼如此說著。
對我來說,和一個女鬼相處在同一個空間中的情況並不少見,這是一個具有陰陽眼的可憐男子的宿命,但是,這倒是我頭一次遇到一個完全不想跟我交談的鬼!畢竟,鬼都是很孤獨的,一旦他們發現有『人』看得見他們,他們總是會自動地巴黏上來,想要傳達一些訊息。
幾天下來,我跟這個女鬼在這個房間裡相安無事,除了我必須稍微挪動我的電視、換衣服時得別過身子去、還有,吃飯的時候要避免看到她那難看的樣子,以免不小心吐了出來而失禮以外,其他應該就沒有太大的影響了,只是,夜裡我睡得並不是很安寧。
因為這個女鬼平時不跟我說話,卻每晚擅自跑來我夢中。
夢裡的她,眼睛睜得很大,直條條地站在我的床邊盯著我,似乎是想通了,想跟我說些什麼,但是她無論怎麼動嘴巴,聲音就是沒辦法傳到我的耳裡。我每晚都被這樣的夢驚醒,一起身,再看到床前天花板下的女鬼,又再嚇了一跳。
夜裡睡不安寧的我,黑眼圈愈來愈重,除了這女鬼的夢中騷擾外,最討人厭的就是那窗外發情的野貓。有時候我好不容易將女鬼從夢中趕出去,想要好好睡一覺時,那該死的野貓就突然發出尖銳的嬰兒哭聲般的發情叫聲,我就整個人彈起來。發情中的野貓似乎每晚都有用不完的精力,除了不斷發出難聽的叫聲外,還在屋頂上用力地追逐著,畜牲就是畜牲,發情了要追馬子是不會好好講喔!一定要用追的耍出強暴的低級手段嗎?
有一天,我實在被貓叫春的聲音氣到了,我抄起傢伙準備相準那該死的野貓砸過去,但當我打開窗戶時,卻看到一隻黑貓雙眼發出黃青色的光芒往我盯著,正想嚇嚇牠的我,卻反而被嚇得倒彈了兩、三步。
黑貓詭異的眼神看了我幾秒鐘後,轉了轉脖子,開始環顧我的房間,姿態就像是個討人厭的狗官在巡察一樣,突然間,牠的目光停在女鬼身上。
我心中暗叫不妙!小時候我媽在我們替阿公守靈時曾經說過,要特別注意不能讓貓跳過棺木,否則貓的靈性會讓屍體產生屍變,萬一這隻該死的野貓衝破紗窗進來跳到這女鬼身上,讓她動了起來把我給吃了,那就不得了了!
女鬼似乎感應到黑貓異樣的目光,她緩緩睜開了眼睛,身子抖了好大一下,舌頭似乎又吐得更出來了,她瞬間露出十分猙獰的表情,黑貓一見叫了一聲就落荒而逃了。
在黑貓離開之後,女鬼的表情隨即恢復成原本的樣子(祥和,但還是難看),從那天後,我再也沒聽到貓叫春的聲音了。
說來,我應該感謝女鬼幫我嚇跑了野貓,但她那時恐怖的表情也著實把我嚇得魂飛了一大半,而剩下的一大半,在某一天,又幾乎快被她整個嚇飛……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女鬼的身體似乎一天比一天還膨脹,可惜我沒有拿相機記錄她身體的變化,也找不到任何一個人幫我佐證,但我就是覺得她的身體有變化就是了,真的是愈來愈腫,那種腫,也不是胖,就是只有身體變大,四肢還是跟原本差不多,我愈來愈擔心她哪天會爆炸,把我的房間炸得面目全非。
我一天天看她的身體愈來愈腫,一天天地害怕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有一天半夜我肚子餓睡不著,起來泡了碗泡麵,配著電視上的靈異節目(要知道,有一隻鬼隨時都吊在那邊陪著你,半夜看靈異節目只是小case),看著節目上的藝人說著無聊的老梗鬼故事,我的泡麵也漸漸見底。嗑完泡麵後,我順手洗了洗碗,一轉身,女鬼的身體像是吃了惡魔的果實般變成了橡膠人,突然脹大又縮小,我心想:完了完了,是要爆炸了嗎?我該不該先打119?還是立刻衝出去警告一下左右鄰居,說我房間裡的女鬼要爆炸了?
後來想想,這實在太愚蠢了,所以作罷。
女鬼的身體愈抖愈厲害,看起來一臉痛苦的樣子。
「哇~~哇~~」該死的貓竟然在這時候來攪局,不對,聲音似乎不是從外頭傳進來的,難道,貓跑進來了?我緊張地在地上尋覓貓的蹤影,後來……在吊在天花板下的女鬼腳下,也就是我的書桌上,發現了那聲音的來源……
一個剛出生的鬼嬰兒……
【未完待續...】
- Aug 04 Sat 2012 12:02
【小說】吊死鬼與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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