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倫的亂想世界

2
 

    我永遠記得那個情景。

    那年的我16歲，是上高中的年紀，在這樣的時代能上高中也算是一件蠻了不起的事了。家裡窮，所以下課之後還得和爸媽一起為了家裡的生計努力著，幫忙送米。

    「哥哥，你在不在啊？」俏皮的小春從門外探了探頭，一雙靈活的眼珠子咕嚕的轉呀轉的，努力搜尋我的身影，那年她12歲。

    「小春啊，快進來呀！」我放下了手上的米包，用肩頭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揮揮手招呼小春進門來。

    小春是和我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自小就喜歡黏在我身旁，像甩不掉的麥芽糖，黏膩卻也有著濃郁的甜。

    「哥哥，學校好不好玩啊？快點說給我聽嘛。」

    「當然好玩囉，我們班上好多活寶啊，我馬上就認識了很多新朋友唷，今天也發生了好多好好玩的事喔！」

    「真的嗎？快說給人家聽嘛。」小春十分興奮的引頸期盼著我今天的故事。

    看小春對我今天在學校的事這麼感興趣，我也受到鼓舞，一股腦兒的將今天發生的所有事說給小春聽，雖然大部份都是平淡無奇的瑣事，但小春卻是聽得興味盎然。

    「在打菜的時候，小胖拼了命的在菜桶裡一直翻，只為了想撈比較大塊的肉……結果排在他後面的阿建等得不耐煩了，就往他的屁股用力踹了一下，小胖的菜盤一個不小心翻了，他竟然就哭起來了……哈哈哈哈……」一陣仰聲大笑，卻只有自己的笑聲，而小春只有一絲勉強的笑容，淚水不知在何時已經在臉上留下清楚且令人不捨的淚痕。

    「哥哥，我也想讀書。」小春再也忍不住情緒，掩面啜泣。

    看著小春楚楚可憐的樣子，鼻頭一陣酸，同時也濕了眼眶。

    我靠近小春，把她摟在了懷裡，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哥哥，和你在一起有種好幸福的感覺，我們能在一起嗎？」

    「嗯嗯，你要等我長大，等我再大一點，有能力了，我不會讓你繼續待在那裡的。」

    這天夜裡，徹夜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是心裡有了相知相守的諾言，更是在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小春淒厲的求饒聲，有了無比堅毅的決心。   

    從這一天起，我和小春正式告別了童稚的過去，勇氣在我們的心裡悄悄埋下了種子，我們等待著時間的流逝，等待著長大，等待著屬於我們的未來。

    我們很有默契的有了共識，在相處的時間裡，絕不提及小春在他家中所受的傷害，小春也會儘可能的藏起他身上的傷痕。

    小春會趁著張府晚餐的時候偷溜出來，利用這一點點的時間，我們到河邊坐著，吹著涼風，小春靜靜地聽著我述說學校發生的事，我也是極盡所能地逗小春笑，看到小春因為我的「表演」而開懷大笑，忘卻平日的傷痛，我就漾起幸福的感覺。

    等待，是我們每天除了短暫的相聚以外，所共同作的兩件事的其中之一，另一件事，是忍耐，小春忍耐著小小年紀就得硬撐的折磨，我也忍耐著接受這樣的發生。

    好幾次，我在半夜驚醒，無情的鞭子一鞭一鞭落在她纖弱身子上的刺耳與痛苦，我可以感受得到，小春極盡忍耐，努力不發出痛苦的聲音，因為她知道，我聽得見。

她能壓抑住自己，卻遮掩不住鞭子的啪啪作響，和女主人的瘋狂叫囂。

　　終於有一天，忍耐已經到了極限，等待的日子熬不下去了。

　　小春的低聲啜泣聲隨著夏夜的涼風飄了進來，刺進了我心裡，我隨即跳下了床，往窗底下探去，是小春！

　　「阿志哥哥，帶我走好嗎？我再也待不下去了……」小春一見到我，緊緊的抱著我，將極盡的委曲深埋在我的懷裡。

    小春身上的衣服被撕得支離破碎。

    「老闆他進了我的門，就跟我說，他已經把我賣給煙花巷了，叫我整理東西，明天一早會有人來帶我走，我好不容易才掙脫了老闆跑了出來，我回不去了，帶我走好嗎？」

    我知道是真的等不下去了，簡單地抓了幾件衣服，收拾一下，連夜開始了我們的逃亡之旅。

    東方漸白，也走了不短的路了，握著彼此汗濕的手，兩個天真的小孩子有著踏實的幸福感，從現在開始，是只專屬於我倆的世界了，遠離那痛苦煎熬的家鄉，我們將海闊天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