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倫的亂想世界

3

    夢很真實，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這樣的夢境，不厭其煩的重複著，隨著夢境裡的太陽升起，我的夢也隨之結束。這會是段淒美的愛情故事嗎？夢中的阿志和小春似乎活在光復時期的大時代背景中，那時的生活還存在著封閉且不開放。我總是盡力的想延續夢境，想一窺夢中人物後來的發展，卻又在阿志和小春迎向朝陽時就緩緩轉醒，我無能為力，只得馬上抽離夢中的世界，回到殘酷的現實。

    由於夢境的重複出現，我也曾經在龍山寺的廟口附近尋找鐵口直斷的算命師，向他尋求一個解釋。前世今生之類的話他們想必是說得很順口的，什麼我就是阿志，最後我辜負了小春，讓小春傷心至極，最後因我的離去而尋短，夢境的重複出現，代表著小春的鬼魂追著我來到了現世，目的就是要找我尋仇，而我應該要趕緊辦場法事設法超渡冤魂，不然他會纏著我直到我死於非命。

    說得頭頭是道，故事也編得精采，接著就要幫我介紹他所認識的神壇，要我馬上去拜託他幫我解決。這類的江湖術士說的總是這一套，非得把你榨得一乾二淨不可，反正我本來就是問問而已，看看他會怎麼說，天底下最「鐵齒」的莫過是我了。我頭也不甩、不理他在背後呼囂的就走了。 

    張耀同，我的高中死黨，一位心理醫師專家，或許他能給我些幫助。 

    走進他的辦公室，這不是第一次了，一樣令人舒適的沙發椅，柔和的燈光，能舒緩緊張的古典樂，不同的是，今天我以一個病患的角色來求助於他。  

    這個傢伙，光是看他高中那放蕩浪子的模樣，怎麼也想不到會是在我面前這個正襟危坐，帶著專業形象的心理醫師，有種深不可測的深度，銳利的眼神似乎能直透人心，卻又帶著溫柔的關愛，不會讓人有不自在的壓力。 
 
    「鄭先生，請坐。」看來他完全把我當作病患來對待了，搞得我也緊張得起來了。 
 
    「鄭老師，是學校裡的可愛小妹妹太多讓你不知從何下手，所以需要我給你一些建議嗎？」從正經八百的臉孔中吐出這句話，差點讓我從沙發椅上滑落下來。 
 
    「喂喂喂，耀同……」 
 
    「哈哈哈，不要這麼嚴肅嘛，放輕鬆一點，來吧，有什麼有我可以幫你的？」 
 
    我鉅細靡遺的將最近一直重複的夢境完整的重現在耀同面前，而在耀同的引導之下，我也道出了最近在學校裡的無力感，和小剛的衝突、及可能要被迫調校的不安。 
 
    「簡單的來說，這樣重複的夢境，其實就是一種現實的映照。」耀同待我說完後，緩緩說了這一句。 
 
    「在台北教書的壓力，完完全全的反映在你的夢中，夢境一再的重複出現代表著你日復一日的壓力不曾減少過，阿志就是你，而小春，其實就是代表著學生，你或許總是竭力的想讓學生快樂，但大時代並不允許你這樣作，家長、學校、甚至整個教育體制，雖然一再的高喊「解放孩子吧！」，但施加在孩子身上的壓力卻從來沒減少過，而你，則是努力著應付這個如同虐待小春的主人般的教育環境。」 
 
    「那這樣的夢境會有不再出現的一天呢？」我焦急的問著，以一種病患向醫師求援的無助眼神看著耀同。 
 
    「你覺得呢？如果這樣的生活日復一日、完全沒有絲毫的改變，恐怕你還得忍受這樣的夢境好長一段時間。」耀同意味深長的看著我，「或許，藉由這次調校的機會，能讓這樣的夢境結束也不一定。」  

    轉換環境，這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反正，我也厭惡這都市所有的一切了。  

    「那最後我和小春的結局呢？」雖然我厭惡這個代表我生活寫照的夢境，但或許，夢境結尾的朝陽，有可能帶來美好的結局，誰說得準呢？ 
 
    「嗯，人總是期待著有美好的結局，或許從我的口中說出：『不管之前的故事有多麼悲傷，但結局總是個happy ending』之類的話，會讓你心裡好受一點，但，站在我的角度、及我是你的死黨的立場來講，向你誠實以告會是比較好的。」 
 
    「所以？」雖然我大概知道耀同的意思了，但我仍努力尋求一個我想要的答覆。 
 
    「別自欺欺人了，其實你早知道結局的走向了不是嗎？」 
 
    這句話真是殘忍，狠狠的刺破我對美好結局的期待。 
 
    是了，我早就應該知道結局了不是嗎？這註定就是個悲劇，阿志太過渺小，並沒足夠的能力抵抗所有的一切，最後，阿志還是無法帶著小春逃離一切而海闊天空，大家還是會找到阿志和小春，小春難免會有一頓毒打，而阿志只能在心裡淌著血…… 
 
    「我誠心的建議你，趁著這次的機會，轉換環境，對你會有幫助的，再繼續待在這裡，悲劇他注定就是個悲劇。」 
 
    「你的意思是說，或許我可以將悲劇逆轉，成為皆大歡喜的完美結局嗎？」 
 
    「是的。」 
 
    我想，我已經得到我所要的建議了。 
 
    臨走的時候，我突然想起龍山寺廟口的江湖郎中，  

    「耀同，你相信前世今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