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倫的亂想世界

10
 

    這一天是禮拜四，從一早，班上的氣氛就是十足的浮動，每個人皆迫不及待放學的來臨。 

    第八節課的下課鐘一響，遠在辦公室的我就聽到班上的歡呼聲。 
 

    「各位同學，等會兒七點見了，在路上注意安全，保暖的衣服穿多一點，今天剛到的寒流威力可是不同凡響的啊，千萬不要受寒了。」 
 

    放學時，我習慣會到班上，將大家及班上的事情作一個交代及整理後，再進行放學。 
 

    南部雖然處在亞熱帶與熱帶交接處，但一碰到寒流還是非常的冷冽刺骨，十分難受的。騎著摩托車，冷風打在臉上，就像是被鐵釘刮過一般，微血管微微的爆裂，滿臉紅通通的，這時完全稱不上是可愛，這是可恨！這是冬天裡最大的折磨啊！ 
 

    回到家，簡單的整理一下，換上更溫暖的外套後，就急急忙忙的出門了。 
 

    才剛停好車，就看到牛排館前站了十幾個學生，熱情的向我打著招呼。 
 

    「現在不是才六點半嗎？你們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老師你不也是一樣嗎？我們剛剛想說隔壁村有廟會，想先去逛逛，但後來怕會遲到，所以還是先過來這邊集合了。」 
 

    「這樣啊，外頭冷死了，大家先進去吧。」 
 

    學生們陸陸續續的進來了，我看差不多了也七點多了，於是要求班長清點人數。 
 

    「老師，人都到了，只有吳曉莉還沒到。」班長盡責地將出席情況回報給我。 
 

    「嗯嗯，我知道了，謝謝。」於是我大聲宣佈，可以開始用餐了，一群群像蝗蟲般馬上飛到各個食物區，將檯面上的食物逐一搜刮。 
 

我隨即拿起手機撥到吳家，在響了十幾聲後，失望的掛上電話，接著再打給吳先生，話筒傳來的是進入語音信箱前乾澀的聲音。 
 

還沒來得及撥第二次電話，我就被一群小鬼們拖離開座位，跟著他們去挾取食物。 
 

除了在學校外，我很少有機會看到孩子們在外頭的情形，也難得看到大家放輕鬆、開朗暢快談話的樣子。這群孩子離開學校後，在這裡，忘卻了一切關於基測的壓力，展現出十足的活力，用盡所有的力氣開心的笑，當然，也死命的吃。 
 

「老師，等等吃完後可不可以帶我們到隔壁村的廟會啊？那裡好熱鬧啊！」坐在我隔壁的孩子這樣提議著，馬上換來許多的附議聲。 
 

「老師，不會很遠的，雖然是隔壁村，其實走一小段路就到了，你聽，連這裡都可以聽到野台戲在唱戲的聲音呢！」 
 

我思索了一下，既然都已經將大家帶出來了，再帶大家去逛逛也無妨，況且明天的功課也不多，乾脆就讓大家輕鬆個徹底吧！ 
 

結束了聚餐後，個個都挺著一個大肚子，滿足地步出餐廳。 
 

班長就住隔壁村，所以就由他帶路，領著大家前往廟會熱鬧的市集。 
 

原本漆黑的鄉間小路，因為眾多攤販的燈光，現在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四處擠滿了人，孩子們都很有默契，怕被擠開來，因此各個都手牽著手。我們就像是狹窄通道中的大石，蠻橫地擠開一個一個的小石子，強行穿越。 
 

廟會中的攤位琳琅滿目，除了吃的以外，也有很多像打彈珠、套圈圈的遊戲攤位，處處都擠滿了人，尤其是小孩子，更是無法抗拒廟會的魅力。一些野台戲等為了演給神明看，都搭台在廟的正門前，愈往內走，愈靠近廟，喇叭放出的音量也愈驚人。 
 

廟前共搭了四個台子，人群也分散在四處，一處在撥放著電影，一處在演布袋處，一處是歌仔戲，而另一處，是一部電子花車，台上站著一個老伯，唱著台語老歌。 
 

「老師，我們去電子花車那邊啦！」班長的提議換來了大家的白眼，大家紛紛表明不想去看一堆歐吉桑和歐巴桑唱卡啦OK。 
 

「唉，這你們就不懂了，跟我走就對了，等等有精彩的唷！」班長神秘兮兮地說著，並且竊笑地和幾個男生交頭接耳，這幾個男生隨即也跟著鼓躁起來，於是，我們這支隊伍，就浩浩蕩蕩的往電子花車處擠。 
 

不久，在一個歐巴桑演唱完畢下台後，隨即出現一個濃妝豔抹、穿著妖豔的緊身晚禮服的中年婦女，向台下宣佈今晚的主秀即將上場，惹來台下一陣陣的歡呼。 
 

一開始，穿著小可愛及超短迷你裙的少女，隨著電子音樂，在台上的鋼管旁跳起現今最流行的鋼管舞。我猶豫著舞台上的內容對孩子們的適宜性，於是要求孩子們一起離開這個地方。 
 

「老師等一下啦，我們再看一段就好。」幾個男生隨即抗議。 
 

台上的舞者在音樂軋然停止後，面無表情地馬上轉身進入後台。這時，主持人極盡所能的用一些黃色笑話取悅著台下看得津津有味的群眾們，並且預告下一場更火辣的秀。 
 

煽情的音樂在主持人下台後隨即從喇叭傳了出來，接著，台上出現一個女子，戴著面具，全身被一件大斗篷包得密不通風，配合著音樂聲，踏著極為撫媚撩人的舞步。主持人與台下觀眾鼓躁著氣氛，舞者像受到激勵般，右手由斗篷內伸出，將脖子上的蝴蝶結解開，輕輕地抖落沉重的大斗篷。 
 

此時，全場氣氛猛地爬昇至最高點，因為這名女子的曼妙身材，在失去大斗篷的遮蔽後，一絲不掛地展露在大家的面前，全身上下唯一穿戴的衣物就是臉上的面具！ 
 

這樣突如其來的震驚嚇壞了所有的女學生，大家不約而同地發出尖叫，但在轟轟作響的音樂聲前，完全被淹沒。 
 

在一陣陣的寒風中，女子不畏寒冷，隨著音樂的高低起伏，或收或放自己的肢體動作，吸奪住全部人的目光，為觀眾們驅離所有的冷冽，惹得台下一聲又一聲的驚呼。 
 

這已經不是國中生應該觀賞的內容了，我大動作的轉過身，牽起周遭同學們的手，大步往場外跨，但人潮的擁擠使得我寸步難行。突然間，我聽到一個包含著震驚、訝異、與心寒的尖叫聲由我身旁班長的口中發出，接著很快地渲染開來，全班同學一個接著一個發出顫慄的尖叫。 
 

我感受到全班莫名萬分的驚駭，本能性地向後轉身。 
 

舞台上的女子依舊極盡所能地擺動身軀，雙手在身上遊移，大膽地將身上最隱密禁忌的地方顯露給大家觀賞，但不同的是，臉上的面罩卻不知在何時已經悄悄脫下，露出一張與成熟身材不符的稚嫩臉孔。 
 

這一幕無比震撼著我，就像一顆炙熱滾燙的子彈冷不防地穿過我的心臟，將毫無防備的我重重的擊斃。 
 

縱使女子的臉上化著大大的濃妝，但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老師！是曉莉！」所有同學指著台上的曉莉大聲不斷地嘶吼著。 
 

曉莉在台上無神地望著舞台底下黑鴉鴉的人群，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盡責地作好他該作的工作。學生們歇斯底里的呼喊似乎在嘈雜的音樂和人聲中硬擠進了曉莉的耳朵，她開始凝聚眼神，細細搜索聲音的來源。 
 

終於，她看到了一群正揮著手的同班同學，同時，也對到了我的眼神。徹徹底底崩潰的驚慌失措全寫在了臉上。 
 

她看到了什麼？她看到的是班導師帶著全班的學生站在舞台底下看她的脫衣舞表演，有的掩臉哭泣，有的臉上充滿不屑與羞恥，有的訝異與惶恐，而她，帶著完全的恥辱將自己最私密的胴體展現在每個人面前。 
 

站在舞台上，一絲不掛的曉莉，任憑著音樂聲持續放送，自己的動作卻停下了，全身發抖著，任憑冷風刮在她的身體上，看著我的眼睛中充滿了無助與徬徨。 
 

台上的脫衣舞孃不敬業地停下動作，正在熱頭上的觀眾們紛紛對著曉莉發出怒吼，表達他們的不滿，有的甚至將手上的飲料罐往曉莉身上砸，而曉莉，只是不安地站在舞台上，對著我的雙眸漸漸充滿著鹹鹹的淚水，然後不斷地流下。 
 

主持人見狀馬上從後台出現，一登上舞台，見到曉莉自作主張的停止動作，劈頭就是一陣責罵和拉扯。 
 

見到主持人和曉莉的拉扯，我想到那天晚上在吳家大門前的情景，這時我才認出，原來主持人就是曉莉的媽媽。

　　一樣的拉扯，一樣的曉莉母女，卻是在不一樣的情景。當時的拉扯是否為的是一次對宿命的抵抗，在與命運的拔河中，曉莉失敗後，因此，換來的是現在的此情此景，曉莉必須為自己的命運作再一次的抵抗，但不同的是，這次有我在。

【未完待續...】